白城落日

【〇传说周年贺】晨昏蒙影

1.最后还是拆成两半了，毕竟另一半也并不适合这个名字。

2.立个flag，明年的1230叫《黑昼》。

3.顺带将两个联动篇带上，冷 和落日 。

4.这篇是名正言顺的，落日的亲弟弟。

5.《不解》和《北京市第三区交通委提醒您》都很好听，推荐。

6.但还是更希望大家多多喜欢《〇》。

  不解隔着玻璃，茫然地凝视着那片半光明的，寻不到光源的天空。

  “〇先生，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，真的有意义吗？”他朝面前的玻璃哈了口气，玻璃上浮起一层薄雾，模糊了另一边黯淡的景。

  “你要知道，我们要建造的不只是方舟，还是一座崭新的乐园。”〇用指尖划过玻璃透出的彼处的地平线。〇是个特别的人，不解承认，那人特别到所有的人都无法真正了解他，包括不解自己。

  “我们不能放任此处成为一座活的——并且迟早会失去所有生机的地狱。不解，太阳已经熄灭了，现在我们一无所有，所以必须去寻找出路。”〇揉了揉疲惫的双眼，口中似乎低吟了一句“阿门”。

  不解对那些宗教化的言语没有什么兴趣，他不是愿意被神权教条困囿的人。说来，〇也的确可以算他们的神，但这位神明在铁屋中唤醒他们，折磨他们，说不上是伟大还是暴虐，也许死在绝望的铁屋中对某些人来说更好。

  “我们正在逃避白昼，背离太阳。”〇叹息一声，再一瞥那灰蒙的外景，转身离开了这块最邻近太阳的玻璃。“走吧不解，跟我去看一下那台带我们以及整个行星逆光出逃的发动机——你姐姐也在那里。”

  不解跟在他身后，双眼的蓝色被蒙上了一层那人身影的灰蒙的雾。

“我们不可能一直在霓虹交织的永夜中苟活。我们在背对太阳逃难，不代表我们甘心沉于黑夜，更何况在永夜中我们一样会死，只是，慢一些罢了……”

  不解没在意〇的话，回望一眼那片泛着鱼肚白的夜空。

  那位先知错了，〇想。

  他曾告诉〇永夜与永昼会笼罩行星，却没告诉他，他会在晨昏蒙影的灰色地带苟留一命。那次日落早己结束，天空保持着昼夜相交时的灰蒙。行星的运行凝滞，此处既不会立刻入夜，也无法迎来黎明。

  太阳熄灭不是一个瞬息的过程。那灿烂的恒星啊，先是如心脏搏动般剧烈地收缩再膨胀，顺带杀死了行星永昼面的所有生命，再散裂出一块块带着余烬的碎片向周边散去，无意中点燃着那些所遇的星体。

  他本想在晨昏线上沉眠，却不得不在白夜中清醒着去带领幸存者建造方舟，为那向他索求奇迹的人带所有人活下去。

  “〇先生，你是怎么做到将整个行星改造成方舟的？”不解问。他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。

  “我并非人类，做到这些很容易的。设计和测算都只需几秒，再加上现在已有的控制科技……”

  不解叫他打住，他听不懂。

 现在的幸存者中，只有北三姐和其他少数人能和〇先生聊这些了。

  “还是觉得啊，我们就像坐电梯一样越过了这行星的四分之一圆周，这件事很不可思议。”

  “你永远不知道在你们庸庸碌碌的同时有谁在酝酿什么，这一切都是那些有先见之明的先驱者为此刻准备的救济。”

  “这么一说，北三姐真的很厉害哦，她起码可以听懂你的话。”

  〇难得笑笑：“小心被她赏一顿骂，小家伙。”

  不解显然被他的话给恐吓到了，换上防寒的衣物走下列车。

  “这里明明有光……怎么这么冷啊！”

  “一，太阳已经熄灭了，外面没有什么地方可能暖和；二，我们离太阳遗址很远了，余温已经散失得差不多了。”

  “真羡慕你这不怕冷的非人知性体……”

  〇瞪了他一眼，他不喜欢这个称呼。

  狂风掀起的雪浪自他们身后推向前路，又在那巨大的螺——发动机旁盘旋着，消弥为乌有。不解真害怕他们会被雪掩埋，〇握紧他的手，告诉他不要担心。

  “〇先生，你来了。”远处，一个女声响起，不解认出那是他的姐姐。北三的声音真的很有辩识度，那是她在之前游学时染上的气质。“姐！”他向阔别己久的姐姐招了招手，想要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，两人相向而行，最后紧紧相拥。

  “不解，见到亲人很开心吧。”〇跟着不解来到北三面前，不合时宜地打断这对姐弟重逢，“北三，很快我们就能完成晨昏蒙影计划的第一阶段了，你也该休息一下了，接下来让我……”

  “我不需要，先生。”北三打断〇，指指巨大的发动机旁显得如此渺小的进驻室。

  “我想起来了，之前有个流放的罪人和你一起来着。”

  “我和知更鸟两个人足够了，她除了红茶成瘾，什么都还好。

  “好吧。”〇歪歪头，“我也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。我来告诉你，今晚有个会议，你一定要来。”

  北三隔着衣帽点着不解的前额：“明白，也请你好好照顾这小子了。”

  “好，那么消息已经传达到了，我们先走了。”

  不解最后再一次拥抱了姐姐，随〇再次踏入列车。“也没说几句话嘛。”他有些不满。

  “你应当为她感到骄傲，她是个十分坚强能干的人。”

  “我一直都在为她自豪。”

  晨昏蒙影，词意是日出之前或日落之后天空的半光明状态。〇蛮喜欢这个词，那是一种戏幕拉开前的置疑之感。日落还是日出，悲剧还是喜剧，都必须等它继续发展才可揭晓。

  他本想做尽所有的梦，同那些永昼区的人一样悲鸣着死去，现在却仍然行走在晦暗之中，背负着他人沉重的希望。

  让一个厌世之人去成为带所有人活下去的救主，真是讽刺。

  〇点亮了头顶的灯，同时，几位宾客如约而至。

  玻璃外是模糊的暮色，行星已经在向真正的永夜靠近。他要扭转一切，他想，这场漫无目的的奔逃应朝向句点飘去。

  “晨昏蒙影计划的前半阶段已经接近尾声，接下来的便是一次困难，但值得的善后工作。”

  “欢迎各位参加这场关于晨昏蒙影计划第一阶段收尾工作的会议。”宾客来齐，〇按照早已拟好的讲说文本端起声嗓宣告会以开始。“先请各位发问置疑。”

  “〇先生，计划为什么要叫晨昏蒙影？是因为我们是在那个区域活下来的幸存者吗？”

  “首先，我们是那个区域的幸存者的确是命名原因之一。这个计划最开始的目的便是为所有存活的人于此处建立避难之地。晨昏蒙影昭示着日落，这是第二个原因。第三个原因，我以后总有一天会揭示。”

  “计划的第二阶段是什么？”

  “第一阶段名为逆光，第二阶段则是寻光。我先留下这个名字，一会儿会统一解释。”

  “我有一个问题。”一位银色长发的少年缓缓开口：“我们接下来要去向何方？我们应……何去何从？太阳已经熄灭了，我们应依存什么活下去？”

  〇微笑着起身，示意众人听他讲话。

  “我们接下来的路线是，原路折返，去向太阳的遗址。”

  众人沉默，他们彼惊诧堵住了喉咙，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疯话。

  “这可能需要我解释一下，这个孩子问得很好。我们不只需要逃难，更需找到一个长久的定居之地。我们需要光芒，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晦暗之中，而太阳的遗址，有一团未燃尽、并且可以长久燃烧的核心，我称它为太阳的种子。只要点燃它，就会有新的光源。”

  “你是说，它可以替代太阳？”

  “是的。我之前说过，如果坐以待毙，太阳的余烬总有一天会将我们的一切吞掉。而现在呢，我们要吞掉太阳。”

  “什么？”一位深蓝色衣装的男子猛然站起，“你这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“为了使这新生的阳光普照到每一块土地，我准备将行星转变为一个空心球，将太阳的种子置于其中。”〇坦然地讲解着，面色丝毫未改。“早在我建造方舟的时候，就已经在地心埋下了拆解行星所需的拆解器。当我们回到那个地方时，只需等着一声轰鸣及一次可能剧烈的震动，整个行星都将四分五裂，最后被拼合成一个包绕太阳的空心球，以熔岩为拼合剂，填上水源、铺上一层大气……”

  “这太离谱了！”那人半是质疑半是气愤，“你一会儿要种太阳，一会儿又要像拆开玩具一样拆解行星……你真是荒唐至极！”

  “我没在开玩笑，同时，我也不会开玩笑。”〇沉着地应对着那人，以机械一般的冰冷声调说道。“你们应当相信创造我的那位先知，这些蓝图早在永夜事件之前就被载入我的记忆库，那些对你们来说十分超前的构想在他的努力下现在也早已触手可及。”

  “你个疯子……你明明不是人类，却要带着所有脆弱的人类冒这个险？”

  “我重申一遍，我没在开玩笑。现在，其他生物的保有工作及水源和大气的提取工作也己经完成，只需要等到我们返航拆解行星时将它们同这个避难所一同放到太空，等到空心球成型后慢慢再分配。天体的运行都已凝滞，太空中没有什么会威胁到我们。”

  不可思议……

  那个男人仍无法接受，甩给〇一个耳光，却被其用手精确地接下。

  方才一直沉默的北三停止整理手上的文件，起身说道：“我相信〇先生。”

  会议不欢而散，人们或沉默或骂骂咧咧地离开这里。

  北三回过头望向那位领导者，他刚才用于防御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。“〇先生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“北三，回航的时候到了。”

  〇没有回答她。

  “我们终究会逃出这片晨昏蒙影的，到时候，我们都将迎来黎明。”北三拍拍他的肩膀，以示安慰。

  “不，这是牢，我还是逃不掉，我总是逃不掉。”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厅。

  “阿门。”他仍然在无意义地低吟。

  不解藏在门后，渗出的汗液将全身浸湿……